日前,百度Apollo在上海正式启动自动驾驶示范应用“萝卜快跑”,将提供体验式的自动驾驶出行服务。

据了解,该应用已获得中国自动驾驶测试牌照超过330张,其中包括T4级别自动驾驶测试牌照。截至2021年上半年,其累计接待乘客超过40万人次,测试里程超过1400万公里。

不过就实际情况来说,百度自动驾驶出行服务与消费者期望尚有较大差距。以北京地区为例,目前萝卜快跑APP在亦庄、通州和大兴等地可以呼叫车辆(即百度Apollo无人车),但上车/下车地点均为固定,且跨区域之间难以互通;同时,就路况而言,也相对较为简单。

此外,据知情人士透露,目前萝卜快跑平台的叫车等待时间较长、规划路线可能出现bug,以及在跟车过程中会存在较为强烈的顿挫感。也有消费者认为“(用车)免费”是目前萝卜快跑APP存在市场需求的主要原因。

然而,当萝卜快跑还在以L4级自动驾驶技术进行道路测试、并未正式实现商业化应用的同时,百度却已发布了L5级百度“汽车机器人”。百度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李彦宏更对此表示,“不仅无需人类驾驶,而且比人类驾驶更安全。”

相反的,文远知行首席执行官兼联合创始人韩旭2019年时曾说过,“在任何情况下,自动驾驶要做到像人开的一样(L5级)还需要几十年,甚至需要更长的时间。”不过,彼时韩旭对L4级自动驾驶的到来较为乐观,“它来的速度可能比大家想象的要快很多。”

然而,在L3级尚未全面推广应用的此时此刻,在诸多车企的产品宣传与战略规划中,自动驾驶技术已奔向L4级甚至是L5级。

诚如中国科学院院士李四光所言,“真正的科学精神,是要从正确的批评和自我批评发展出来的。真正的科学成果,是要经得起事实考验的。有了这样双重的保障,我们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去做,不会自掘妄自尊大的陷阱。”

自动驾驶技术亦是如此。

【“攀高”路艰,盲从高级】

随着人们消费需求的不断升级,智能化水平亦成为评判汽车产品实力的一大因素,自动驾驶更是成为众多车企在研发领域的关键项目。继上汽集团上汽董事长陈虹将自动驾驶比作灵魂之后,其总裁王晓秋在最近的2021世界智能网联汽车大会上再作发言:“不做自动驾驶的车企就是死”。

的确,就商用车领域应用而言,自动驾驶技术的确已存在于较高的水平。据了解,中国重汽、上汽红岩、东风商用车等均在港口运输市场有所布局,推出L4级乃至无人驾驶重卡产品。以东风为例,其组建无人集卡团队并同步开发了车管云平台VMS,通过将无人集卡、5G基站、港口理货系统和码头管理系统之间的对接实现高效的运输功能。

据松禾资本报告数据,从全球细分产业规模占比来看,港口无人驾驶排在第二位,占比达11.3%,产业规模在2020年已达到279亿美金左右;其余产业亦均为商用车产业,包括封闭园区、矿山、干线/支线(运输)商用车。

https://pics1.baidu.com/feed/0df431adcbef76097fe36551cc9a36c47ed99ee0.png?token=2b764a3372cdf368cf90bc0b6575d5b3

 

纵使乘用车在无人驾驶细分产业规模占比中高达63%,但其推广应用程度却与商用车差距颇大。东风商用车蒋学锋曾公开表示,“商用车比乘用车更具备自动驾驶的条件。商用车是装货的,可以不需要人。”

在乘用车领域,自动驾驶系统运行时人与车的责任界限如今尚不明晰。以此前蔚来汽车ES8车祸为例,车主开启NOP领航辅助功能时发生车祸致死,相关讣告直指蔚来自动驾驶功能,而蔚来方面则辩解该功能为驾驶辅助,与自动驾驶并不等同。截至目前事故原因仍未公布。

“自动驾驶的责任认定更为复杂。”某律师对青橙汽车指出,“因为无法界定事故发生的原因是驾驶员操作不当,还是在于汽车系统故障,或是其它因素影响。汽车产品涉及驾驶员、汽车厂商与经销商多个主体。”

或受此影响,目前包括中国在内的多个国家对自动驾驶车辆的相关政策尚未完善,相关L3级及以上车辆上路许可亦未颁布。也恰因此,虽然包括一汽、长安在内的诸多车企喊出了L3级甚至L4级的宣传口号,实则其产品仍处于L3级以下自动驾驶技术水平的范畴。汽车分析师贾新光指出,“国内也就L2+级别(智能巡航)。”

值得一提的是,汽车驾驶自动化分级制度即将落地。今年8月20日,由工信部提出、全国汽车标准化技术委员会归口的GB/T40429-2021《汽车驾驶自动化分级》推荐性国家标准由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、国家标准化管理委员会批准发布,将于2022年3月1日起实施。该标准将汽车驾驶自动化分为6个等级,其中0-2级为驾驶辅助,3-5级为自动驾驶,并确立了各级别的名称与定义。

按照上述标准,自动驾驶技术除L5级属于完全自动驾驶之外,其余均处于“有条件”的范畴内。这即意味着,汽车在L0-4级水平下无法完全应对复杂多变的现实环境,仍需要驾驶员做好接手准备——正如百度Apollo无人车需要安全员应对突发情况。

事实上,就如何让消费者正确认知辅助驾驶与自动驾驶之间的区别,还需要车企做好引导。汽车分析师任万付指出,“普通消费者对无人驾驶分级并不了解,一款产品能够达到什么样的级别更是茫然,也就造成了车企在宣传上通过偷换概念、片面强调某些性能、甚至罗列一些消费者根本无法看懂的所谓新技术等情况的出现。”

例如特斯拉旗下产品多次因自动驾驶系统而发生车祸,其近期则坦承Autopilot和FSD系统并非自动驾驶。特斯拉Autopilot软件负责人称,“公司CEO埃隆·马斯克(Elon Musk)一直以来,都夸大了其高级驾驶辅助系统的能力。”

除法规与政策外,辅助设施、配套设备、技术水平等因素同样对自动驾驶技术产生制约。

车规级芯片便是其中之一。原吉利研究院院长胡峥楠曾表示,“软件定义汽车的时代,软件最后的核心一定会回到芯片本身。”

受疫情影响,芯片荒仍在持续。据此前消息,英飞凌、意法半导体等公司在马来西亚的工厂因疫情先后封闭停产,而马来西亚作为全球半导体产品第七大出口国,当地封测产能约占全球封测产能的13%,有超过50家半导体公司在当地设厂,其中就包括恩智浦等多家知名国际半导体巨头。在供需失衡的背景下,众多半导体巨头均已提出价格上涨策略。

因对外芯片依赖度较高,中国汽车市场受此影响较大。相关数据披露,以恩智浦、英飞凌等为代表的外国芯片厂商占据中国95%以上的汽车芯片市场。虽然国内诸多企业已走上自研芯片的道路,但受技术壁垒等因素影响,仍与国外有较大差距。有业内人士指出,“至少1-2代(差距)。”

“从目前国内电子产品核心芯片基本都是进口可以看出,在自动驾驶技术的硬件方面,国内与国外差距较大。”任万付说道,“不过软件方面的进步这些年非常大,因此在软件方面国内与国外差距并不是很大。”

汽车分析师钟师则指出,“例如从L1级到L3级,车企可以走捷径通过系统集成供应商来解决,但车企自身技术积累不够,光靠简单购买外部技术,不是长久之计。”

在外界看来,诸多车企在自动驾驶技术领域的发展规划或已偏离实际。

公开资料显示,2020年,长安汽车启动L4级自动驾驶运营项目,总投资10亿,预计2025年完成,建成后可生产超过50万销量的搭载L1—L4级智能驾驶产品,预计可实现40亿元产值。北汽董事长姜德义去年在2020世界智能网联汽车大会上透露“北汽将在2025年实现L4级别有条件自动驾驶产品的量产”。上汽在日前对自动驾驶公司Momenta进行追加投资,表态将共同开发全栈智驾算法,合力推动L4级自动驾驶在国内加快落地。

显而易见,受政策法规、技术等多种因素制约,提升自动驾驶技术等级并落实应用的道路并不轻松,轻松的或许只是宣传内容的制作。如何在短短几年时间里实现到量产L4级别产品的跨越,这已成为难以解开的谜题。

【难以割舍的L3级】

作为从辅助驾驶到自动驾驶的重要节点,L3级则成为了国内诸多车企竞相追逐的对象。

“中国首个L3级”、“首个量产L3级”等等词汇无数次出现在各媒体平台的相关报道中。业内人士对此解释为:在国内L3级并未真正落地的背景下,谁成为首个量产L3级车辆的企业,意味着谁将赢得更多的关注与声誉。

例如长安汽车在去年3月UNI-T的L3自动驾驶量产体验活动中,表示其早在2009年就开始研发自动驾驶技术,2016年就已基本实现L3级;一汽红旗纯电动E-HS9在去年推出并宣称搭载L3级,更是在2018年与百度合作打造了L4级的E-HS3(据悉即为搭载Apollo的车辆);广汽研究院的工程师则透露,埃安S全车共有20个雷达/摄像头,有足够的能力让埃安S升级到L3级的自动驾驶水平,只需升级程序即可;等等。

当然也曾有清醒者。蔚来汽车在2019年时曾表示,“根据规划,我们将直接从现阶段的L2级别自动驾驶进化为L4级别自动驾驶。”在承认L3级比L4级更容易实现的同时,蔚来方面指出了L3级的缺陷,“在L3级别下,一旦汽车有任何的故障出现,我们无法时刻保持警惕,这当中存在安全隐患。”

然而,在“人无我有,人有我优”的经济学思维下,更高级别的自动驾驶技术显然能为车企及品牌带来更好的实际效益。面对众多“L3级”车型进入市场的现实,蔚来汽车最终并未坚持早前理念,宣布将在ET7上搭载L3级自动驾驶系统。

L3级在国内备受追捧,国外却步入“无人问津”的状态。

2017年7月,奥迪新A8全球首发,成为首款L3级自动驾驶量产车。在外界看来,正是这一自动驾驶技术领域的里程碑事件掀起了L3级热潮。不过到2019年底,奥迪却正式取消了L3级自动驾驶研发项目,转而将团队的数百名员工转向L2和L4级自动驾驶技术研发。

“不知如何负责任地管理L3级自动驾驶系统控制权的转移”,福特在2019年1月以此为由,放弃L3级,转向L4级自动驾驶;奔驰在2020年宣布决定推迟自动驾驶乘用车的研发工作,转而将重心放在了发展电动车和自动驾驶卡车上;全球著名的汽车技术供应商博世此前公开表示,“L2级自动驾驶产品已在40多款车型搭载,但L3的进展明显偏离了预期。”

因责任主体落实不明,以及各国相关政策均未落地,L3级宛如“鸡肋”。但在L2级被视为落后、L4级尚难实现的背景下,L3级普及的洪流似已难以阻挡。只不过,如今“遍地可见”的L3级终究只是“伪自动驾驶”,更是容易误导消费者并引发不良后果。

【无人驾驶商用难】

“任何一个行业无法满足无人驾驶(即L5级)的需求,都不会迎来真正的无人驾驶时代。”一只水桶能装多少水取决于它最短的那块木板,自动驾驶技术同样如此。

自动驾驶是一项庞大且复杂的工程。青橙汽车了解到,其不仅涉及汽车本身,同时还与芯片、传感器(例如雷达、摄像头)等配套设备,以及高精地图、通讯技术、城市道路交通系统等相互关联。

“这些技术不是哪一家企业单凭一己之力可以完全做到的。”汽车分析师贾新光对此表示。显而易见,就如何提升自动驾驶技术水平,在车企自身加大研发投入的同时,上下游供应链相关厂商能否作出产品层面的突破亦是关键所在。

不可否认,将各厂商的高尖技术汇聚在一起,能够形成例如滴滴出行、百度萝卜快跑旗下的无人驾驶服务,但成本则是其大规模商业化应用一大阻碍。

相关数据显示,百度Apollo与滴滴的无人驾驶车辆成本均超过百万元;相比之下,目前多数应用于出行服务的汽车产品,大多处于10-20万元的售价区间,即便是应用于高端出行的奥迪等品牌,其售价亦远不及此。

就出行费用而言,无人驾驶车辆也远超出网约车平均水平。据“萝卜快跑APP”北京地区数据,从“We时代-西南门”到“荣京东街地铁站”路程为3公里,优惠前价格为34.4元,到地铁同济南路公交站(东侧)路程则为5公里,优惠前价格为45.6元。对比滴滴、首汽等出行服务平台,该价格已达到专车范畴。

钟师指出,“法律不配套,车辆的智能技术再先进,无人驾驶商用仍无法展开;车辆的智能技术再先进,若成本降不到普通消费者能够接受的程度,没有销量规模就无法实现商用。”

此外,就目前来看,“人”仍是目前无人驾驶服务中不可或缺的要素。由于人的复杂性导致交通道路更加复杂多变,相对循规蹈矩(即遵从交通规则条件运行)的自动驾驶技术难以完全把控并作出应对。无人驾驶车辆“安全员”一职由此诞生。

“比一般驾驶员更累,需要精神高度集中。”业内人士对这一职业表达了自己的看法。据公开资料显示,无人驾驶安全员需要具备能够及时接管车辆的专业化能力,例如察觉安全事故的趋势,在自动驾驶系统无法识别和决策的情况下紧急制动车辆,保障乘客安全;以及在车辆故障时初步判断原因,协调资源应对。显然,这已与自动驾驶技术的初衷、即解放人力相违背。

值得一提的是,无人驾驶车辆系统的灵活性或尚存不足。相关体验者透露,百度Apollo无人驾驶车辆一旦由安全员主动操控驾驶,则需要将车辆停到路边,重启相关系统方才可以重新进入无人驾驶模式。

高成本现状下,对于尚需“安全员”来保障乘客安全的无人驾驶,为此买单的不应是消费者群体。

诚然,作为一个相对新兴的技术产业,自动驾驶技术仍需时日发展,亦不能因为发展过程中的不佳表现而将其彻底否决。但必须点明的是,自动驾驶技术并非朝夕之间便可功成。

在向高等级自动驾驶技术攀升的过程中,盲目追求“高”而忽视现实,抑或在产品宣传中将此作为噱头导致消费者认知偏差,留给车企们的终将只是一地鸡毛。“水能载舟亦能覆舟”,自动驾驶亦如是。

 

原文作者:黄逸文
编辑:黄逸文